啼红泪

偏我来时不逢春(45)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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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白灯笼在风雪里打旋, 闷声作响,犹如人皮里进了风,鼓鼓当当,听得人心里极为不快。

钱妈妈便将门关了, 里屋立时安静许多。

早间还放着棺木的地方, 此时已经空空荡荡。钱妈妈叫人把那里打扫好, 搬了小桌子来, 将后厨没有来得及摆到席面上的剩菜热了放上去,喊还在伤心的小夫妻来吃。

钱妈妈这辈子送走了很多人。刚开始还会哭这个哭那个, 后来就学会了看淡些。

她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忍不住道:“人总有那么一遭的。早死晚死,其实没什么区别。”

“像你们读书人,多活几年,不过是比别人多看几本书罢了。又像我们这些奴才, 多活的这几年, 也不过是多为主家做几年事。但你们读了书,应该是活明白了,便说什么死有区别, 有的比一座山重,有的比一根鸡毛轻——”

郁清梧已经很熟念的接口了, 一边给她的酒杯续酒,一边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 或轻于鸿毛。”

钱妈妈便又喝下一杯酒:“是这句话。因为这句话, 我这一生, 前前后后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人前赴后继的去登泰山, 就是我们老夫人这样通透的,也有想不开要重于泰山的时候。”

她感慨道:“可我觉着啊,死就是死,无论为什么死,都没什么区别。这个世上,不管是山还是鸡毛,死了都会烂,有屌用哟!”

郁清梧先头还想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而后就猛的咳嗽,拼命掩盖住“屌用”二字。

兰山君就看了他一眼,稳稳的给钱妈妈续酒,道:“您醉了,我扶你回去歇息吧?”

钱妈妈喝下最后一杯酒,点点头,“也行。”

她今天也够累的了,她拉着兰山君的手道:“哎,你们这对小夫妻哦,也是读书人,我老人家心里担心得很。”

这些生死之别,在她看来就是读书人给自己的枷锁。

她家这对小夫妻正活得半透不透,于是枷锁尤其重。

郁清梧便过来扶着另一边,“您别担心,我们心里有数的。”

将人扶回去睡好,他又和兰山君说起后面的打算。

他道:“等明日,我送你回镇国公府?”

寿老夫人不在,再住在一块于礼不合。但若是她不愿意回去,他就去醋鱼胡同的宅子里住。

兰山君:“还是回镇国公府吧。”

马上要过年了,明年三月还要从那里出嫁,回去也是好的。

且那个府里,她还放心不下慧慧。算起来,她这辈子心思重,事情多,对慧慧鲜少关心,倒是慧慧心疼她得很,为她跟母亲和兰三吵过好几回,这回还帮着理丧事,她是欠了情意在的。

而后想了想又道:“皇太孙今日许是瞧着老夫人的死感慨得很,心有动容,便让我去教小郡主学刀。”

她之前教阿蛮刀法的时候太孙就一脸复杂,想来当时就有念头,但彼时却还是不愿意她常进宫。

郁清梧:“你教小郡主,便算是传承了。”

他道:“太孙这个人,矛盾得很。之前不愿意你多加牵扯,但老夫人去世,你没人照料,他应该是觉得太孙妃能照应照应你。”

人都是会变的。太孙也是。郁清梧从此事上看他,倒觉得他有点顺势而为的性子,并不是决定了就一定不变。

他道:“如此正好合适,也省得我们费功夫进东宫了——算是老人家逝去带给我们的好事。”

他们两个受益寿老夫人良多。

从后院一路往回走,走到一半,即将要分别的时候,兰山君突然顿足,道了一声:“郁清梧。”

郁清梧:“嗯?”

兰山君正经的看他:“我生于市井之中,钱妈妈会说的我都会,钱妈妈不会的,我也会。”

郁清梧的手脚就不知要怎么放才算是对的。

兰山君忍俊不禁:“下回,不用那般大惊小怪。我会骂的,还挺多。”

——

寿老夫人逝去,兰山君确实是得了好处的。

她作为后辈打理丧事,虽也只是给宗人府打下手,但小小年岁却事事都做得好,将夫人们安置得妥当,从座位到瓜果点心没有出一点纰漏,实在是难得,便有不少人夸她聪慧,有宗妇之风。

又因太孙妃在寿府对她亲近,小郡主也拉着她喊兰六姨母,便又让一些人对她刮目相看。

如今,齐王看起来势弱,皇太孙直直而上,自然有许多人上来攀附。太孙妃那里攀附不上去,就看上了兰山君。

过年期间,她收到了不少帖子。

朱氏欢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叫人去置办衣裳首饰,准备风风光光的去四处扬眉吐气。

结果却被兰山君浇了一盆冷水,“这些人都是想要巴结皇太孙的。我如今好似被绑在了太孙这条船上,看着风光,但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母亲最好别搭理这些,只和从前一样,当个谁都不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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