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婴儿-护士
的江陌,扒拉着忙碌彻夜半睁不睁的眼睛,勉为其难地拾掇了一下快耷拉到地面上的困倦,点头致意话到嘴边,就听见一阵尖锐的仪器警报声混着家属含糊颤抖的大喊撕心裂肺地涌出不远处的病房单间。
男人脸色惨白脚下绵软,冲出病房时直接跪趴在地面,瞬间引来整条走廊的关切视线。
“大夫!大夫我媳妇儿怎么抽抽了?!大夫那仪器——”
男人慌措得不会说话,磕绊着先把最直接描述症状的词语丢向就近搀扶的产科主任,连拖带拽地把人扯进病房里面。
清早昏沉的查房队伍登时小声哗然,护士长直接从护士站冲出来喊人:“管单间的那个黄熙——啧,临时管床的谁!高洋!”
“靠——别是高龄产妇妊高痉挛——”
江陌被整个病区陡然蒸腾起来的那股人命关天的紧迫气息冲击得有点儿措手不及,怔愣眨眼的短短一瞬,适才还在她跟前犯瞌睡的小高医生就跟着主任蹿到了第一线,囫囵个儿地把江警官晾到了一边。
江陌就这么堂皇地在病房走廊正中间愣了片刻,回神时压抑地叹了口气,凝重的目光沉滞地收回来,半路却正撞上一道似乎关切投来已久的视线——那人也是一身护士长的制服打扮,护士帽上别着小黄鸭小兔子的发卡,半张脸遮在口罩身上,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半天。
江陌顶着那位护士长执着又惊讶的视线,下意识地后撤了几步,半倚在护士站另一侧的台面,略觉眼熟地回忆半晌,不太敢确认似的抬了下眉梢,又隔着长长的台面扫了一眼她胸前的姓名卡:“新生儿重症监护护士长高翎”。
江陌先是一怔,难以置信地眨了下眼睛,微蹙起眉头试探一问:“你是……翎姨——?”
没等江陌问询的话音落地,高翎已经兴奋地扯下口罩,脚步灵活地蹿到江陌旁边,卯足了劲儿,一巴掌糊在她的背上,来来回回上下打量了半天:“小陌!还真是你啊!我滴个老天爷……这得多少年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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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陌对高翎的直接印象其实老早就尘封在了那段不记事的年岁里面。
高翎跟江陌大概只有几面之缘,但她跟江陌的母亲江禾是穿一条裤子的发小儿,俩人自好,在舞蹈班艺术团辗转陪伴了彼此十余年的岁月,即便后来高翎因为天资稍弱回归普通的学习生活,也未曾跟江禾生分疏远——直到两人在花样的年纪各自拥有了家庭和事业,却接连遭受了感情上的挫折苦难,双双匆忙又凄凉地逃离婚姻,末了不得不为了顾养孩子挥手分别,时隔了快二十年,才在因病逝世的启蒙老师的告别仪式上重逢再见。
这事儿前阵子江陌刚听江禾好生炫耀了一番。但当时江禾是巡演途中临时回国,江陌又被案子牵扯在队里浑浑噩噩,母女俩匆忙一见并未深谈——江陌对那些位曾从她不怎么无忧无虑的童年里经过的人大多印象浅淡,只粗略又草率地扫了眼江禾叮铃咣当丢给她的一摞儿自拍合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了几句,就把这无关紧要的话茬儿随手搁在旁边。
倒是没料到,竟然会在走访取证的半道跟高翎意外碰面。
产科病房里这会儿的气氛简直如履薄冰。
高翎大概清楚妊高痉挛抢救会给整层病房带来怎样的恐慌余韵,几乎不作犹豫地就把稍显无措的江陌拉扯到病区外面。她坐在长凳上,捧着小警察买给她的热咖啡喝了一口,搭眼觑见江陌正准备按向自动贩卖机冰可乐按钮的手,皱了下眉,嗤声一乐:“这大冷天的……你跟你妈简直了,长手长脚也像,模样也像,那点儿小毛病也一模一样。上次跟江禾碰面就是,甭管什么天气,非要喝凉的。”
江陌稍微一怔。她平日里周遭几乎没什么女性长辈,江禾再婚之后就常年呆在国外,警队里就那么个嘘寒问暖的师父,还是个日子过得比她都凑合的老光棍儿。江陌乍一听这近乎敦促嗔怪的语气就有点儿没来由的讨好慌乱,悬在按钮上方的手指迷茫地动了几下,到底是换成了一罐热饮,从出货口里捞起来捂在掌心,重新晃回高翎身边。
“刚在病房里看见那阵仗吓一跳吧?没想到产科病房里还能这么危险?”高翎托着江陌的胳膊捏了两下,像是看着江陌长大似的,语气亲和炙热又熟稔自然,“虽然你们当警察的也见识那些个人命关天的场面,但跟医院里肯定不一样。”
高翎自说自话地叹了口气:“要我说,真得跟老主任说说,是不是产科最近哪儿风水不太对头。先是黄大夫被抓,这几天病房里就没见消停……昨晚上就有一个从产前抑郁到产后抱孩子就要跳楼的,好说歹说把产妇劝下来,结果那小姑娘在天台上被风吹得僵住了,昨晚上多冷啊!人直接倒栽着摔天台地上了,把孩子整个砸在身底下……那孩子现在还搁新生儿重症监护里插着管子呢——当妈的都哭得不行了……也没见哪个天杀的家属过来陪着看看。高洋昨晚上盯了一宿,早上食堂碰见他就听说有警察要来问话,我还寻思谁呢。”
江陌原先没想搭茬儿,听见高翎兜兜转转地把话题绕回来,没留神呛了一下:“高洋?”
“之前叫赵洋。离婚之后非要跟我姓,我就带他改了。”高翎对英年早离这事儿看得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