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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仍令尔官复原职,尔其勤恳敦勉,谨言慎行,以赎己罪,钦此。”
赵执将额头触在坚硬的地砖上,朗声道:“赵执接旨,谢陛下隆恩。”
来宣旨的内宦扶起赵执,从怀中掏出几粒金黄色的橘子递到赵执手里。“这是臣出宫时陛下命臣在宫门口摘的,味甘清甜,特赐予郎君。①”
赵执合手捧起橘子再次以头触地:“谢陛下赏赐。”
等内宦走远,戎装将军急忙大步走过去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你受苦了。”
赵执手里捧着橘子,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表情,“谢继业,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别开玩笑了。”谢赓将右手搭上赵执的肩膀,“才三个月,你竟瘦了这么多!”
“还要多谢你的关照,没有至于跟老鼠抢食,瘦到皮包骨。”
“快,到我住处去换身衣服,怎么将军府也没个人来接你。”
“定是叔父特意传过话,听凭陛下处置,所以没有叫人来。”
赵执自幼丧父,养在亲叔父大将军赵釴膝下,等同亲子。
“啧……你的脚怎么了?
“就是几个月幽闭没有行走,有点不习惯,还要感谢陛下的特殊照顾。”
谢赓对三个月前太庙失火案的内幕所知不多,只知道龙颜震怒,将彼时刚刚到任上,负责监管太庙修缮的赵执等几人全部下狱。
谢赓听出了赵执话里那明显的言不由衷,生怕他再说出些什么来。连忙叫手下牵来马车,赶着往自己位于宣阳门附近的值房去了。
赵执在谢赓值房的起居室沐浴,换了新袍服。他向谢赓借一匹马,想要回乌衣巷的将军府去。
“你今晚还是先留在这里吧,你这个样子,赵夫人见了怕是要伤心的。”
赵执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新换的袍子,“怎么,我已经形销骨立不成人形了吗?”
“不是,你脸色不大好,关了三个月,能有什么好气色,我已经叫人去将军府送信,说你被我留下了,明日再回府。”这样应该没什么不妥,建康城很多人知道他二人是好友。
“那我现在回你房间再睡一觉吧。”
“今日重九,城内无宵禁,满城游人如织,我请你去喝点酒怎么样?”
“不想去。”
“秋风宜人夜色清雅,你不想去?”
“不去。”
看到赵执苍白的脸色,谢赓一愣,关在天牢不见天日三个月,仿佛把这个人的一部分关没了似的。那双褐色的眼睛依旧目光锐利,却深沉沉地,叫人看不清里面的内容。他想,他不会记恨陛下吧?
“我今日还真是想念鹤鸣楼的舞曲了,你必须得陪我去喝一杯,也当是给你接风洗尘了。”
“你订了雅间?秦淮河的雅间不是百金难求吗?”
“没有,碰运气吧,跟游人一起挤在楼下听也行。”
谢赓将赵执强行拉到街面上,全然不顾赵执脚还肿着。人多不能骑马,两人挤在游人中,向秦淮河北岸走去。
李秾正倚在一处临水的栏杆边听得出神,忽然听见有个煞风景的冷峻声音传来:“这就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鹤鸣楼歌舞?也不过如此。”
李秾疑惑地睁开眼,不远处的水面停着一艘小巧的画舫,在河上一排精致豪奢的画舫中并不起眼。
她心中正思念父亲,于是没好气冲那人说道:“明明就很好听,你这样说,当真是对牛弹琴。”
话刚脱口而出她就后悔了,那人却没有搭理她的话,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谢赓看得出来,赵执说的根本不不止是楼上的音乐,他只是心情欠佳。
赵执坐在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时辰前那宫中内宦给他的橘子,作势要扔到水里,被谢赓一把抢回怀里。
“赵君刃,你疯了?这是御赐之物!”
“我不想要。”
“陛下给的你就得要,别给我犯浑了!我看你是蹲大牢还没蹲够。”
谢赓把橘子重新塞回他怀里:“你好好收着吧,难保附近没有陛下的耳目,当心你的皮肉!”
说话的当口,画舫游得离岸边近了一些。赵执看到刚才小声抢白他的人,那人一脸病容,身体瘦弱,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既不像下人,又不像商户,还有点像乞丐。
赵执冲李秾眼睛一挑:“小乞丐,你想不想吃这橘子?赏你了。”
李秾白了他一眼。
谢赓生怕他把那御赐的橘子丢了,明日两人都得治罪,连忙从赵执手里一把抢过来,全揣入自己的怀中。
他向岸上挥了挥手,指着赵执的脑袋说:“玩笑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儿有问题。”
赵执:“你怎么知道我头痛?”
看装扮,画舫上那两人都气度不凡,想来身份非富即贵,都不是李秾能够得罪的。李秾为自己刚才那句失言冒犯对方的话后悔,不敢再在原地多留。她趁人不注意飞快钻进了人群中,重新换了个地方,直到看不见那艘画舫,才停下来发呆听曲。
那人把她看成乞丐,想来,那些大人物也不至于跟一个乞丐为难。
注释:①南朝皇帝常以宫城栽种的橘树果实颁赐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