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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都选择江耀诚清醒的时候探视,每次他也只能单方面地和江耀诚讲话。脑机接口相关的设备,安置不进ICU,哪怕能安置进,江耀诚的身体,那会儿也不支持穿戴。
江耀诚没戴脑机接口设备的情况下,江既迟除了通过问是非问句让江耀诚以眨眼的方式回应外,便再无其他办法和江耀诚交流。
此刻,他想和江耀诚沟通,就需要给江耀诚穿戴上设备。
而是否穿戴设备,要看江耀诚的意愿,江既迟从来都遵从这一原则,不仅是他,所有照顾江耀诚的护工,他也这样要求。
毕竟设备一戴,再一开启,患者本人的脑电波便会被芯片强势抓取,随后则被解码在显示屏上。
现代科学下的读心术,不过如此。
江耀诚拒绝和他沟通,或许是不想再听他讲那套“坚持就有希望”的奇迹论。江耀诚在过去无数次和儿子的交涉中,几度崩溃到显示屏被满满当当的“我想死”“让我死”所占据。如果扬声器一开,复刻过的属于江耀诚的声音也将在空间内响起。
那机械的AI嗓音,虽有江耀诚的音色,却不带丁点情绪,永远都平铺直叙,只根据脑电波的活跃程度,存在语速快慢之分。
江耀诚曾因脑电波被正确解码能与人沟通而振作过,也因被解码的脑电波能操纵气动手套从而实现自主喝水,能控制机械臂拿个别物品等类似的简单行为而兴奋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每一处关节,每一寸肌肉,都逐渐不受自己控制的无力感;那种百分之九十九的寻常自理行为,都需要假以人手才能完成的耻辱感,仍旧一步步地侵蚀着他尚且清明的脑神经。
科技再怎么高明,也无法真正地拯救他这副内里日渐烂掉的壳子。
以致于那些所有冠以爱之名安慰他、劝诫他的言行,日复一日将他锤炼得愈发油盐不进。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紧闭着那扇与外界,包括与妻儿沟通的扉门。
江既迟当然知道这一点,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举动,能让江耀诚那双空洞洞的眸子,恢复些许神采。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江既迟的声音再次在空寂的病房内响起:“爸,跟我聊聊吧,这次我尊重你的想法。”
江耀诚的眼皮缓慢地动了动,片刻后,他睁开眼,眼珠子转向江既迟的方位,眨了眨眼。
江既迟和他确认了一遍:“我给你戴上设备吧。”
江耀诚的眼睛又眨了下。
这是同意的意思。
江既迟帮他把脑机接口的一系列设备逐一戴上并开启。
没过多久,一行文字出现在了病床旁的显示屏上,并伴随着一道沉稳厚重的机械男音:“你想和我说什么?”
江既迟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文字和声音再次同时出现:“我很痛苦。”
江既迟下颌角狠狠动了下。
江耀诚毕竟刚从ICU转出来,身体还很虚弱,而通过脑电波与人交流,总归是比较耗神的,所以问过刚才那么一句后,江既迟还是很快就回归正事。
他对江耀诚道:“在ICU的时候,你已经听医生说过了你这次是什么情况。今天周医生又和我聊了几句,他建议我和你沟通一下。”
“一个是你不能再回家疗养了,家里的人手和设备,不足以应付你之后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过些天,我们就转去康复医院。还有一个,”在听江既迟说到要转去康复医院时,屏幕下方的脑电图立刻起伏剧烈,杂乱无章,江既迟撇开视线,继续说完,“如果你的病情再恶化,就要考虑气切了。”
作为一个罹患渐冻症八年多的病人,气切这个词,江耀诚一点也不陌生。
当一个人难以自主呼吸时,通过手术切开气管,往里插入一根管子,以此保证患者的呼吸道畅通。
而江耀诚呼吸肌力量的减弱,是不可逆的,一旦气切,他将长期佩戴呼吸机。
到时候,他就是一具浑身插满各种管子、连着各种器械,只有大脑和心脏还在勉力运作的“尸体”。虽然现在的他也并不比这好多少。
江既迟的后半句话,令江耀诚动荡的情绪变得更加激烈:“不要气切不要气切不要啊啊啊不要气切!啊啊不要气切!!!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一时间,屏幕上都被“不要气切”“啊”“让我死”以及感叹号这些字符所占满,这些字眼亦转作声音高频率地响彻在病房内。
江既迟在这仿佛不得止歇的声音里,哑声地说出了江耀诚迫切想要听到的话:“爸,我知道你不想这样下去了,我答应你,如果到了必须要做气切的那一步,我可以替你拔掉呼吸机。”
江既迟说完,方才那些魔咒一般颠来覆去的声音像退潮的海水,渐渐地越来越少,直到消失。
江耀诚慢慢平静了下来:“一定要等到那一步吗?不能现在就拔吗?”
“你这次肺炎,肺功能受损,正在恢复期,呼吸机主要是辅助你顺畅呼吸的,我现在给你拔了,你除了呼吸费劲点外,也死不了。”
江耀诚问:“你会说到做到吧?”
江既迟说:“前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