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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
“你、你这个悍妇!真是有辱门风!”孔继隐堪堪站定,孔夫人便又扑上前来,他只好一手一只胳膊将她钳制住,厉声骂道:“愚蠢妇人,平日里由着你蛮戆,今日不行!——啊!”
由不得他说完,一只坚硬的脑壳已经猛地撞了过来,孔继隐只觉嗡了一声,紧接着便有十万个锣鼓铙钹一齐在耳畔大作,项上人头仿佛变成了一枚鸡卵,卵青和卵黄都被这一下猛撞给晃荡匀了。
他嗷地痛叫一声,捂着脑袋蹲到地上。
孔夫人也捂住脑袋,咬牙命令几个粗壮仆妇,“捆上他,快!”
孔继隐犹自在地上扑腾不休,鼻子里吭哧、喉咙里嘶吼,宛如一只被抓的年豚,终于被一群妇道人家五花大绑住了,不禁留下两行屈辱的热泪,“妇人之见呐!你要坏了我的大事!”
孔夫人也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见孔继隐脑门上的红亮大包越肿越高,不由大笑:“老奴等着瞧,好好看看妇人之见是怎么救你全家性命的!”
孔珧闻声赶来,一见这情形立刻惊得花容失色,“阿母!你、你把阿父怎么了”
孔夫人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拉着女儿便走,孔珧欲行甬路,被她一把扯回来,“阿母是不如你阿父会讲道理,可阿珧须得记得,到什么时候都得走正路……”
山林野泽纵横交错,有迂途,也有捷径,总有一不小心行差踏错的时候,若能及时悔悟,重回正道,也算善莫大焉。
可是正与不正又岂是那么好分辨,譬如绕串起白鹭洲九曲十八镜的蜿蜒细流,人在其中,哪里还能辨得出方向。
想回头又谈何容易,朱颜未老,风流已老,凭栏叹,逝水难收。
王微之直着眼看水榭下的几岔支流,他倚着这栏杆喝了一夜的松枝浮梁酒,反常地没有喝醉,只是腹中烧得难受。
“茶水。”
一声吩咐下去,静书也反常地没有应他。
“茶水!”
王微之眉心拧紧,朝窗里投去一瞥,静书恍若未闻,依旧在那里翻找着什么。
“你找什么呢”
等到他皱眉走过去,静书已将临窗的书案和靠墙的箱笼都翻了个底朝天墙壁上挂画都取了下来,卷轴笔砚铺得满地都是入目狼藉。
“我问你话呢!”
王微之脱了木屐,顺手捡起滚落到脚边的挂轴,展开一看,原来是他十七岁那年画的一幅月印万川,意境开阔,笔墨洒逸。
他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出于自己之手。
“找到了!”
静书满头大汗地过来,手里多了一管玉笛。
“九郎不是要我找这个么终于教我找到了!你多久没吹过有所思了,快吹一曲吧!”
静书秀气的眉眼染上了一层与她整个人格格不入的兴奋之色,话也说得逾越。
王微之这会儿既不想看见这玉笛,也不想听见有所思,一下子便撂了脸,甩袖就走。
呜呜咽咽的笛声留住了他。
九郎锦心绣口,他的婢子耳濡目染,亦可称才静书原本只擅抚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学会了吹笛。
可她竟胆大妄为到用他的笛子吹奏有所思!
“你放肆!”
王微之勃然作色,劈手便将玉笛抢了下来。
静书空着双手,脸上的笑就像这首未尽的曲子一样凄凉,“你如今连听也不敢听了么”
王微之看出她今日的异常,不欲理会她,刚要转身她已跟过来跪在脚下。
“九郎,你不能这么做,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往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王微之惊怒交加,原来自己这么不谨慎,这么一件性命攸关的要事,竟然都被贴身的侍女发觉了。
“你杀吧,我不过是一介奴婢,命若草芥,本就没什么分量的我不怕死。”
静书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他面前犯起了犟。
“左右都是死,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可是我须得在死前将想说的话都说了,否则我死不瞑目!九郎,你既没有经世致用的才干,也没有玩弄权术的城府,更没有戎马天下的气魄,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扛,遇上长生道匪时连一个女郎都不如,你拿什么和李勖比!”
“混账!”王微之这一刻真的动了杀心他被这个婢子气得发抖,她怎么敢,她凭什么这么说他!
“我如何不能和他比他不过是一介只会打杀的武夫!我的确没有一身蛮力可我有心有脑,我要——”
“你要如何”静书失望地质问他,她实在不想从他的绣口中听到那些肮脏的打算,于是她替他说:“你要挟持十七娘,利用她的身孕威胁李勖,借此达成你的目的对也不对”
王微之那张无一处不美的白玉面孔陡然泛起乌絮,像一只阴森森的水鬼。
“你看,你心里的打算,就连自己都耻于承认。”
“我承认,我有什么不能承认!”水鬼压抑了一夜的酒气似乎在这一刻才上了头,满脸红潮犹如溺毙前的一刻,“我要教她看见,我才是最有资格和她在一起的人,我有本事将她夺回来!”
“你好糊涂!你以为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