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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指着他道:“小矮马,教你狂,心眼压住了个头,活该你长不高!”
上官云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谢候方才说得乃是一句胡语,他这一趟没白走,不唯将燕境几处要塞地形摸得清清楚楚,更学会了一口流畅的鲜卑语。
“我说,咱们俩亲如兄弟,你不必与我客气。”
上官云直觉他那话绝对不是这个意思眼风一扫,见卢镝等人都咧着嘴看他的笑话,他怒中生智,忽而笑道:“上官云倒有一事相求,还望逢春鼎力相助。”
谢候盯着他脑袋顶上那只为了显个头而特地定制的高冠,寻思这冠要比他的脸和脖子加一块都长了,这么日日顶着,个头岂不要越压越矮,回头得与他阿姐说说才是。
上官云咬着牙,笑得阴恻恻,“主公和夫人于我有大恩,无异于再生父母,上官云有心拜他们为义父义母,尽孝于膝下,届时还请逢春做个见证。”
谢候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小矮马的手段愈发毒辣了,从前只是在他阿姐耳边进献谗言、对将来的姐夫大加诋毁而已,如今竟然学会了釜底抽薪——自己要做他的姐夫,他却甘于做自己的外甥,好一条毒计啊,也不知道是跟哪个毒夫学的!
上官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踅到先前那幅水渍千麋图的遗址上,碾着马靴道:“咱们俩亲如兄弟,逢春,这点小忙你不会不肯帮我吧”
“我阿姐和姐夫正值青春年华,收你为义子,恐怕有违常理。”谢候乜斜他,顿了顿又道:“再说,大丈夫行走于天地间,当凭借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上官将军素有凌云之志,如此作为,不怕世人误解你是攀附么”
卢镝等人原本是打定了主意看他们两人的热闹,不成想俩人的话竟渐渐露出锋芒来,众人都怕他们年轻气盛为几句话大打出手,都合拢过来,想要将这一截岔过去。
岂料上官云年纪虽轻,涵养倒不浅,谢候说他攀附,他混不在意反倒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嘻嘻道:“主公与夫人,大人也,上官云与他们相比不过是一介小子尔,德行高低本就与年齿无关,更何况有活命恤养之大恩云以为,拜他们二人为父母实在是名正言顺之事主公为人宽厚,夫人素有慈心,想来不会拒绝。至于攀附不攀附……呵!愚夫之见罢了,谢郎君不必多虑。”
……
后半程路,谢候蔫头耷脑,落了水的孔雀再也开不起屏。
好几次热血上头,想要拔剑与上官云一决雌雄,手已经摸上了巨光镶金嵌玉的剑鞘,眼眸被上官云手里那杆朴素的银枪一晃,他那热血很快便凉了,暗忖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逞匹夫之勇,小矮马得意一时,未必能得意一世,眼下还是屈身守分、静待天时为好。
直到抵达王灵素府上,谢候方才露出欢颜。
众人择在广陵歇脚,旁人皆下榻于驿馆,谢候则因韶音嘱托到阿泠府上探望。阿泠如今辟府另住,府中陈设雅洁清幽,除了仆婢侍卫外只有她和亭亭母女二人,日子倒是过得安宁。
谢候登门,阿泠喜不自胜,亲自下厨为他整治酒席,谢候抱着小亭亭随到厨下,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叙话。
阿泠牵挂韶音的身体谢候却一问三不知,问什么都答得模棱两可,阿泠无奈道:“等到你抵达江陵,阿纨应该也快发动了,届时一定要写信与我报喜,千万莫要忘了!”
谢候那句“阿姐何不与我一道回返”堵在喉咙里,几盏酒入腹,艰难咽下。
阿泠如今是有家难回。
家人阻挠离绝,逼她携女返回广陵,只那一遭,阿泠的心就被伤透了。
她虽一早就生出与冯毅离绝之心,可毕竟夫妻一场,纵然情分没了也不至于生出置死之仇,冯毅终究是亭亭的生父,他死于卢锋之手与死于李勖之手也没什么两样,隔着这一层,阿泠便不愿意回到江左,不知该如何面对韶音。
更何况,高陵侯与谢太傅斗得你死我活,子女们纵然不知个中详情,仅凭猜测也能想得一二。阿泠何其聪慧,如此一来,她便宁可孤零一人留在广陵。
谢候心里记着韶音的叮嘱,言语间不提姐夫半字,阿泠亦是避亡父不谈,也不过问九郎和十二郎两位兄弟,除了问候母亲几句,话里话外便只有韶音和亭亭。
姐弟二人一顿饭吃得言笑晏晏,只是从前许多寻常事都成了禁区,各自小心翼翼,心中委实压抑,谢候有心早日启程,见阿泠表姐神色依依,心里边又不忍,因便自作主张多留了几日。
亭亭被他抱着去过几次驿舍,上官云看不上谢候,倒是很喜欢这个生得犹如蒲桃一般水灵的小女郎,亭亭也很喜欢这匹小矮马,露出一口没长齐的乳牙叫他“上官哥哥”。
谢候暂时搁置私人恩怨,冷冰冰地与上官云解释:“哥哥是胡语,就是阿兄的意思胡人称呼阿姐为姐姐。”
广陵地处江北,与胡地毗邻,两地民俗相互渗透,有些说法已经在边境流传开来。
上官云恍然笑着问亭亭:“哥哥已经知道了你的乳名还不曾请教你的大名”
一岁多的亭亭说话已经很流利,脆生生地回答:“我姓王,名焕玉,焕然一新的焕,莹洁如玉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