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策
翌日。四皇子于大庆殿前请缨一事,传遍了宫闱。
天授帝当即沧然涕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紧紧握着赵况的双手道:“如此佳儿,大梁之幸!可蔑里干路途遥远,你那身子骨如何受得?”
赵况满脸孺慕,照着周玉臣给的台词一板一眼道:“儿身受帝恩,得万民膏养,怎敢坐视朝局不闻不问?昨夜儿臣梦见了燕州的雷台观,雷电交加中,诸天神佛的法身俱显,好似在召唤儿臣前往。如此法天象地,定是儿臣命中应往此处,兴许到了燕州便能不药而愈了。”
天授帝一向迷信,渴求长生,听了这番话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何况这是赵况自己提出来的,面子里子都有了,谁也不能说他当爹的狠心。
皇帝当即连连赞好,将四皇子封为齐王,享亲王爵而不锡土,岁禄万石。
五皇子恨恨地磨着后槽牙,眼珠子都要红了!
昨天夜里,李望春告诉他:锦衣卫孟宪死了,贼子只留下一句“太子爷向五皇子问好”。他本来以为是作伪,毕竟太子再是蠢笨如猪,也不至于如此高调行事。
可是那幸存的校尉又说,昨天下午,孟宪撞见了关有情在派发反诗!关有情是何人?讪君卖直的张瞻,是她的夫婿;专横霸道的太子,是她的侄子;把持后宫的贵妃,是她的姐姐!
五皇子看过那首诗,关有情竟敢说“没个英雄做主”!千真万确是反诗无疑了。他连忙捧着反诗,深夜进宫向天授帝告状,却不料关贵妃已在景福宫哭成了泪人。
这个年已四十的女人,哭得好不柔弱可怜。她脱簪素衣,左一个“妾身有罪,请皇上责罚”,右一个“都是张瞻那厮,教坏了妹妹”。
关贵妃三言两语,竟把诗说成是张瞻所作,把关有情之死捏成了痴情殉节。天授帝还频频点头,愣是叫她哭出了一座贞节牌坊!
五皇子只得怎么捧着诗进来的,就怎么捧着诗出去了。
却不想,平日无声无息的四皇子又来这一出!
五皇子恨得心头发痒,恨不得把这咳嗽的病秧子拽下来,狠狠送上几拳。这厮出来作甚?他本可假装主动,和太子演一出“兄要弟死,弟不得不死”的戏码。可现在全完了!这戏台上的大龙凤,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四皇子堂前尽孝,五皇子坐视不理”。
天授帝的目光轻柔地落在五皇子身上,做儿子的,永远无法抗拒父亲深邃的注视,他怎敢叫父皇失望?
五皇子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儿臣也愿往蔑里干!不过,儿臣手中的缉盗之事,眼下正在关口上。”
天授帝凝视他,目光里看不出情绪:“嗯?”
五皇子吞了口唾沫,扫了眼洋洋得意的太子,继续道:“不如将缉盗一事交于太子?太子与御马监诸人相近,熟悉京中关防,许是比儿臣更得力些。”
太子一怔。
在关贵妃的训诫下,太子虽然不情不愿,却也知晓了利害:扈九是天子近臣,更是御马监的新宠,父皇怎能容忍他插手?施恩者从来都只能是皇帝。
五皇子这坏货都要滚蛋了,还想坑害自己呢!他作为大梁元储,结交朝官也是为了父皇分忧,怎能算越权?可恨父皇年老多病,疑心病也忒重了些。
想着关贵妃说过的话,太子连忙摘了几句出来,装模作样道:“儿臣不通兵事,不敢如五弟这般指点江山。况且朝中不仅有悍臣良将,京师还有宗室子弟,个个俱是睿达明智……谁来做什么事,父皇自有定夺,儿臣不敢擅专。”
五皇子被反将一军,即刻跪下道:“父皇,儿臣绝无此意!儿臣今日就收拾行李,和四哥一道北上。”
群臣见此情形,莫不感动。
天授帝颔首道:“太子所言极是。”
太子惊觉自己占了一回上风,心中好不得意。他想,五皇子这一回是不得不北上了!只可惜母亲不许他再用周玉臣,否则以那[小子]的能耐,定能把五皇子安插在宫内的眼睛也拔干净。
就在此刻,只听天授帝又疑惑道:“五皇叔的小孙子,如今也十八岁了吧?朕听说他聪明伶俐,也是个孝子贤孙。”
陈毓川道:“永寿郡王的孙子赵净,目下正是十八岁。”
秦幼节也道:“老郡王的子嗣颇多,赵净是他次子的小儿子,宗室的俸禄有限,赵净又没有爵位在身,日子是有些不好过。”
天授帝道:“那就封他一个镇安郡王,与晋王共同北上。”
太子愕然抬头!
五皇子若有所悟,脸上犹作惊讶和不舍之态。而四皇子仍是怯懦地低着头,时不时咳嗽几声。
等到周玉臣被召入景福宫时,已经是夜深人静。广阔的宫殿中,一只只巨烛燃起,把整个殿宇照得仿若白昼。
这不是周玉臣第一次面圣。她的功绩,其实不在鳌山灯,而是在纪察司。仅凭[定罪从严,处罚从轻]这条改革,就让纠察严而不暴,阖宫上下的风气一新。那件她穿在身上招摇过市的织金曳撒,就是因此得赐。
但,这却是她头一次单独觐见皇帝。
周玉臣安静地跪在台阶下。
天授帝抱着一把长颈琵琶,落拓不羁得像个文人雅客。他信手拨弦,也不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