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威胁

胡力吐字轻柔，这话却落地有声。

满堂宾客哗然。

冰心壶竟然在芙蓉庄？

那个据说藏有不世秘笈、得之称霸武林的冰心壶，竟然在芙蓉庄？

所有人看江老夫人的眼神都不对了，柔安坐在一边，都感觉到了从各个方向投向江老夫人的目光的炽热。

她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让胡力的计划从迂回的“见识”变成了明火执仗的“抢夺”，但可以想见，今日不能善了。

江老夫人安坐不动，仿佛对一众目光中的惊诧、疑惑和贪婪毫无所觉。

她看着胡力，缓缓开口：“老身不曾料想，山海阁一向自诩与人为善、处事公平，竟也有助纣为虐、强夺人财的一天。”

此话一出，无异承认了冰心壶就在芙蓉庄的事实，众人反倒安静下来，又看向胡立，揣测山海阁揭破此事的目的。

胡力迎着江老夫人重若千钧的责难目光，笑得潇洒自如。

“老夫人不必出言相激。实不相瞒，小生此番前来向芙蓉庄借冰心壶，是私自接下的私活。海阁主不过派小生来为老夫人贺寿而已，对冰心壶相关一无所知，山海阁无意插手此事。”

柔安听到身后有人喊：“你说不知就不知了！海靖晨派你来，就该对你言行负责，要我说，你们就是串通好的！”

这必是芙蓉庄的亲朋了，此时大声相激，以山海阁的名声相胁，意图让胡力罢手。

只是，胡力来都来了，做都做了，想必不会如此简单就被吓阻。

果然，他听如未闻，一脸不屑纠缠的轻慢，眯眼笑着，嘴边却多了一丝冷意。

“江老夫人信也罢，不信也罢，实在气不过，事后尽管找海阁主的麻烦就是，就看他愿甘不甘心做这个冤大头，白吃这个亏了。”

堂中众人楞了，想不到这人如此光棍，胆大包天，寿宴上得罪寿星不说，连自己的东家都不放过，这是要自绝于江湖的节奏啊。

不过，寻常江湖人等闲确实不好得罪山海阁，人在江湖飘，哪知哪天挨哪刀，会不会需要求个稀奇的物件或消息救命呢？

“你……你就不怕海阁主听到？”有人忍不住问。

“那又如何？海阁主纳我于麾下，自然要为我言行负责，承担自己识人不清的风险。”

歹话都叫他说尽了，一时无人开口。

胡力又看向江老夫人，折扇轻摇。

“小生在商言商，一向以和为贵。今日得罪，不过是冰心壶实在特殊，不出此下策恐怕不能与老夫人开诚相商。以小生之见，这壶就是个惹祸的东西，当初将之托付江家的人恐怕也没安好心，江家家大业大，珍贵甚于此壶者多矣，老夫人何必让整个江家为其所误呢？”

他收起扇子，正色道：

“小生行商，惟公平二字。若江老夫人愿意卖我这个面子，让我把冰心壶带走，我必以价值等同者相报；若老夫人执迷不悟，牵魂散两个时辰之内不得解药，在座诸位，恐怕今日就要留在这里了。”

语毕，堂内嗡声四起。

除了柔安，无人知晓“牵魂散”的来历，但这不影响他们从胡力话中推测真相。

江老夫人将拐杖在地上顿了顿。

堂内安静下来。

她冷静地看着胡力。

“胡公子所言差矣。冰心壶自始至终便为我江家所藏，没有什么托付的事。公子既称此趟为私活，老身便问一问这私活要价几何，不论对方出价多少，老身愿三倍相奉。”

“哎，老夫人何必为难我，这无关金钱，是信誉的问题。小生还要在江湖上走动，断不敢行事反复、言而无信啊。”

胡力摊手，作无奈状。

“总之，药效不等人，老夫人还是早做决断的好。”

江老夫人桌下抵住大腿的手掌已被汗湿，手臂不住发抖。她在中毒之初，也引动了内力逼毒，也丧失了所有气力。她强撑许久，已是强弩之末。

胡力应也看出了江老夫人的虚弱。

他等了半天，见坐在上首的老妇人闭口不言，扯了扯嘴角，丝滑的声音变得寒凉。

“江老夫人久不作答，是在拖延时间么？等江庄主和靳大侠他们回援？”

这话戳中了江老夫人心中所想。她不动声色，不错眼地盯着他。

胡力不以为意：“小生劝老夫人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罢。小生从不敢轻视芙蓉庄的能耐，背后早有后手，若小生所料不差，江庄主他们今日能否折返，还是两说呢。”

胡力此话一落，江老夫人手边，江家旁支一老者就对她大喘着气开口了。

“弟妹，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论前情如何，咱们交出冰心壶，今日在座皆可活命，纵是万般无奈也情有可原，芙蓉庄一向急公好义，总不好在这样的大日子里铸成大错，害了诸位豪杰的性命……你看，要不，就应了他？”

江家这一旁支多天赋平庸、性格懦弱之辈，这一家人年轻时也不受家族重视，年纪上来了才因辈分有一席之地。

他此时出言，怕死怕犯众怒之外，也带着点埋藏已久的幸灾乐祸。

江怀望这一支天赋好、得族中看重又如何？树大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