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蝴蝶
笑容,她小心地探头看向半个身子挂在窗台外面的患病野兽。
提取液即便经过稀释,沾在怪物身上也如酸液一般在它的表皮腐蚀出一个坑洞,仿佛被人生生挖去一块肉似的。
它的声音逐渐变小,后肢好像被窗户给卡住了而无法挣脱,只能任凭屋檐上流下的提取液侵蚀自己的身体。
它不动了。
米斯缇紧绷着的那根线啪地断了,疲累和劫后余生的惊喜一下子压倒了她。少女听着自己的心跳,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脏渐渐平复,疼痛逐渐复苏,她的双腿更是软得像面条一样,再也动不了了。
她紧抿着唇,想将已经黏在右手伤口上的手帕撕下来,但只是扯动布角便感觉到一阵剧痛牵动了整块烧伤。
米斯缇再次手口并用地解开绑住匕首的丝巾,忍着疼痛慢慢缠裹住一片狼藉的伤口。
她将匕首插在瓦顶的缝隙。这里很高,她望向远方,月亮又被黑云遮住了,惊人的夜视能力只捕捉到镇民如行尸走肉一般互相啃食的模样,米斯缇忙碌的脑袋难得放空。
芙罗拉在哪里呢……她被夜风吹得发抖,只能抱住自己的肩。
身体的疼痛让她很陌生。
米斯缇光是想到父亲便会害怕到颤抖不假,但她记忆中上一次父亲真的动手打她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她记得学士替她处理了一只蝴蝶,将它装在灌满了树脂的玻璃瓶中——时至今日米斯缇早就忘记了那只蝴蝶是什么样,大概是很漂亮的,否则自己也不会这么想留住它——她和侍女伊莎贝拉在花园里玩,父亲就在这时候出现。
他听说了这件事专门找来,米斯缇记得他从自己怀里抢过瓶子一把摔碎在地上,逼着伊莎贝拉赤手将碎片收拾干净,她的手被划伤了很多处。
父亲好像用鞭子抽了米斯缇的手掌,还是小腿?她已经不记得了。
米斯缇后来也发觉幼时的自己太过天真残忍,但父亲发怒主要是因为她第二次擅自缺席了女工课,而且玩虫子实在很不淑女。
米斯缇一直很乖巧。乖顺是一种美德,这样没什么不好,她始终这样告诉自己——父亲做这些都是为了她。
她有时候还是会触怒父亲,只是从十岁开始他就不再用鞭子抽她了。如果米斯缇悄悄溜出城堡,到港口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乱晃,他会鞭打伊莎贝拉。
他会把伊莎贝拉的小腿抽得血肉模糊,再慷慨地给予她一天休假。
在一旁哭得不敢出声的米斯缇也能得到课程推后一天的优待,好让她观看可怜的替罪羊处理伤口、疼得浑身痉挛的模样。
……对,小时候那次父亲应该也是打了她的小腿,那里的伤不太容易被看到。
今天我杀了一个怪物。米斯缇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像闺阁中的小姐。
伊莎贝拉会怎么说?米斯缇能想象到,伊莎贝拉会摸着她的头夸她和龙骑士一样勇敢顽强。
米斯缇鼻子一酸,她好累,疼痛让她半边身子都不受控制地痉挛,而且难以抑制地难过——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也成了一个怪物。
沾满血腥的小镇如同宗教故事中堕落者聚集之地,月亮终于又从云层后露了脸,米斯缇看到远处房顶上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少女揉了揉眼,不敢置信地看到芙罗拉的身影。
猎人在房顶上飞奔如履平地,她的平衡力相当惊人,米斯缇看着她踮着脚尖快步踩在楼顶延伸出去的旗杆上,轻松便跃过半个街道,跳到另一排民居上。
米斯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再看到芙罗拉的脸她居然有点感动,她本以为猎人已经被那个怪物给吃了。
她拿不准对芙罗拉喊些什么会不会吸引那些游荡的镇民,但又急迫地想大声叫喊宣泄一番。不等她开口,芙罗拉脸色一变,大吼道:“你身后!”
米斯缇还未回头,一只大手便狠狠地掐住了她的后颈。
“好痛,好痛。”哭泣的女声说,“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掐住米斯缇的是一只布满老茧的粗糙的农民的手,但是足足比一般人的手大了一圈,差不多能环住米斯缇纤细的脖颈,拇指和食指用力捏着米斯缇的咽喉。
米斯缇涨红了脸,她还想去够插在地上的匕首,但大手轻易便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她只能无助地在空中晃着双腿。
大手提着她转过来,伤痕累累的怪物用后肢蹲伏,像毛毛虫一样立起半个身子。
它的头,那个扁扁的猪脸像庆典节日人们用布和纸做的怪物头一样,滑稽地打开——它的上颚像罐子的开口似的翻上去贴住头皮,刚刚长好的猪眼又被粗暴地挤烂,从眼眶里掉下来。
出现在猪嘴中的是一张女人的脸,本无甚出彩之处,但她敛眉垂眸的样子竟然还真有点像是活人,米斯缇惊恐地看着她。
农妇模样的人脸下面,是怪物真正的口。它肥厚的胸腔和肚腹左右咬合形成一条肉色的线,一直延伸到奶牛后肢——本该是牛乳/头的地方长着四只不断抓挠,在肚子上抠出伤痕的手——它两侧相合的躯体缓缓打开,露出肚内四处疯长的牙齿与扭曲的手指。
之前被它吞下的半个身体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