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章 生公侯,死秀峰
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这世间万物的痕迹,已经渐渐模糊。 他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失去自己。 可他无能为力。 家族之重,何重于山岳?负在双肩,崩紧了脊梁。 本就艰难求存的道统,他太寅何忍亲手动摇根基? 但观河台之败,山海境之败,已经一次次地将那些辉光打散。 但今时今日,河山沦陷,国家悬危。 他已经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别无选择”这四個字,让他一时天开地阔,有了踏出那一步的理由。 什么家族重担,什么危亡存续,什么叔爷的期待… 他一时尽可不想! 他注视着这个世界,注视着这个伟大帝国的山川河流,注视着涉山。他在无穷无尽的血气力量里,观察着此方天地的“真相”,那一条条,一道道耳中仿佛又听到家主沉重的声音 “你不死,太氏不灭,阵道不灭。“ 他将这道声音的痕迹抹去。 “天行有常,阵道自有其运,不为太寅存,不为太寅灭!“ 他如是宣声! “所谓阵道!人道演天道,可也!” “人道改天道,可也!” 轰隆隆! 天地如彻惊雷! 簇拥着他,也将所有血气、所有兵煞力量奉献于他的千余太氏家兵们,一个个面露惊恐! 这违背了他们根深蒂固的认知。 这是大逆之言。 太寅背叛了阵道,背叛了太家。 他这是在……动摇太氏存在的基础! 有的人愤怒,有的人挣扎。 但此刻的太寅如此平静。 “万物有痕,待吾来观!万事有迹,以待后行!“ 此话一落,太寅眸中忽然出现无数细密的线条,错综复杂如蛛网一般! 在他的视野里,世界已经不同。此刻他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由各种各样的线条所组成。包括脚下的这座山,包括已经靠近了的欧阳永! 他已经把握了他的人生真相,他已经看到了他的道。 此道名! 是痕之道,是道之痕。 这一刻太寅泪流满面,因为握此道途,已是洞真可期。他看到了自己与众不同的未来。 他曾经怀疑自己,他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 在黄河之会后,在山海境之行后。 在他咬着牙、装作不知项北困境,拿走那颗弥补神魂的丹药时。 在自己的路,与家族的路冲突时! 他怀疑自己不是一个真正有才能的人,他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只是在浪费资源。 他怀疑他根本算不得天骄! 可是现在他知道。 曾经那个口出所谓忤逆之言,被罚跪三天的孩童,他是对的! 世上不只有一种正确。 正确的对立面,有时候是另一种正确。 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不同的体现。在不同的尺度上,有不同的衡量。 战胜困难和危险需要勇气,战胜爱和责任,有时候更需要勇气! 他曾经失去,现在寻回来了。 轰!轰! 太寅的身体里,发出雷鸣般的怒响。 他的体表流过金辉,他的血液如大江奔流。 在握住了道途的第一时间,他就不顾一切地,开始晋升神临! “找死!" 面对此情此景,欧阳永自是不能再拖延。 如因他的疏忽,走了太寅,战后计功,少不得要被抹去一大笔。每一点资源, 对容国都弥足珍贵! 他一下子打开了自我,灵识瞬间铺展开来,涌动在这险峻之山。温文如他,一旦不计损耗,神而明之的力量撼动天地。双手笼罩着无尽浮沉的字符,只是往两边一撕,已将无边血气海,一撕两开! 人已近前,正与太寅迎面! 在这涉山山巅上,神临之欧阳永,迎上了正在冲击神临的太寅。 谢宝树也卷动兵煞,尽其所能地加速上冲,要在太寅成就神临之前,将他扑灭。 此方天地里的一切力量,好像都在这个瞬间狂暴了起来。 那是一种癫狂的、已经无所顾忌的狂响。 于此境中,太寅却只是洪声道:“神武三十三年,元月三日,太寅伏齐军于涉山!” 声动四野。 他尚未成就的金躯玉髓,瞬间开始崩解! 那些牺牲在万合沸血阵里的夏军士卒,血气力量一时都有了归处。 磅礴而驳杂的力量,以一种谢宝树暂时还不能理解的玄妙方式,迅速完成了统合。似有神人挥画笔,在天地间肆意勾勒。 天穹之上,无边夜幕里,骤然出现了一座古老门户! 此门一出,星月皆寂,层云皆定,天穹已锁! 是为,绝天门! 轰轰轰轰轰轰! 接连有六响。 一座座古老的门户,仿佛从时光里推出。跨越了历史的界限,封锁了空间的自由。 天上一门,地下一门,东南西北各一门。 荒古气息交汇,仿佛把人带到了黑暗的远古时代。 在那绝望的岁月里,此六门一是为绝天之门,绝地之门,绝人之门,绝意之门,绝势之门,绝心之门! 包括三万余齐军在内,包括整个涉山,当然也包括了谢宝树和欧阳永。 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六道古老门户所困锁。 无边杀机起,难以形容的恐怖力量,正在喷薄! 掌握道途,意味着神临之后,有了洞真的机会。但不是说把握了道途,就一定可以成就神临。 仍然需要积累,需要体悟,需要更多资粮。终归跨越寿限,完成生命本质的跃迁,从来都是万中无一的冒险。 太寅贸然冲击天人之隔,自己也并不确定自己能够成功。 但他本就是不是为了成功而行此事! 他要的只是冲击神临的一瞬间,人身与天地的交感,现世规则对超凡修士的反应! 他要的是这天地之痕! 而后崩解自身,以逼近神临之躯,以所悟之道途,拨动这天地之痕,借助万合沸血阵所提供的力量,立成杀阵! 他不成就神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