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官军
另一份记忆里,有人说能够真正团结一群好朋友的只有一具后院的尸体。 那个已经死掉的虎将,就是那具尸体。 刘国能也是秀才,祖上代代戍边,父兄子弟、死者阵亡、生者补伍,全死长城外边了。 家里只有他的老母亲。 作为村里唯一一个秀才,刘国能理所应当成了百姓的头目。 旱灾来了,就率领村民兴修水利。 贼人来了,就打造刀枪抵御贼人。 直到官差来了。 刘国能聚起四个村庄的男丁,手持利器围困王庄堡,目的非常卑微。 他只想从王田里收割出能给朝廷交税的粮食。 如今粮食多了,刘国能反而很迷茫。 村民都不打算再做贼了,人们寄望于明年不继续旱下去。 认为生活总能重新回到正轨。 可他知道回不去了。 南嘉山一座关帝庙里,刘国能设下酒席款待三人。 席间推杯换盏,刘国能大倒苦水:“我们给百姓家留的米粮,大概还够吃半个月,半个月后,府城左近还得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何止府城左近,国能兄,我看你们这没练乡兵。” 刘承宗劝说道:“练吧,把青壮编起来,以抵御贼人的名义,眼下有吃有喝,是练兵最好时机。” “我不会练兵啊,何况杨百户也没法天天过来。” 刘国能俩手一摊,他父亲是老兵,但很早就阵亡在北疆长城外,他一直在南嘉山长大。 家里穷,读书很难,只能搞到科举考的四书五经,凭借聪慧考取秀才,但类似兵书之类的课外书。 没看过。 “不会练兵,我可以找个朋友来,就如你说的,左近百姓没粮,你这就算有粮也要乱,那陕西没粮,山西河南有粮,就能置身事外了?” 刘承宗喝了一杯酒:“大起义,势在必行!” “我看未必……那冒你名的虎将,聚起数百人,花了两天让自己名字传进延安府,又花了两天上了李卑的功勋簿。” 刘国能摇头道:“何况天子圣明,很快就会看见陕北如今模样。” 得,又是忠君爱国的。 “你不知该怎么办,我告诉你,在死活面前,没有是非黑白。” 刘承宗说:“大旱坏了陕西山西,东虏拖着辽东北直,奢崇明拽着西南四省,整个大明就靠一条运河续命,天子顾不上陕西。 朝廷开支年年超支,少一省赋税就多一个窟窿,窟窿越来越多,收税越来越凶,国家民力已疲。” 刘国能皱眉道:“你想造反?” 抢掠不是造反,是迫于无奈的权宜之策。 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造反了,而且还认为请刘承宗到家来是个错误。 刘承宗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只反问道:“旱灾让陕西变成这个样子,两年了,朝廷应该免税,可他们免了么?谁逼的你去当强盗,就是朝廷。” 刘国能无言以对,倒是另外俩人兴奋起来了。 “对!” 李万庆附和道:“要不是朝廷不免税,我也不至于在山里收留二百多个逃税的。” 杨彦昌非常认真的对刘承宗提出建议:“承宗兄,那天我看出来了,你们都是边军,但李卑确实不好对付,凭咱几个聚起千把号人打不赢他。” “不打怎知打过打不过!” 李万庆可能是喝高兴了,站起身来挥手道:“虎将,你带我们造反,我李万庆给你当先锋,先杀个痛快,到时招安咱也做个将军,再不受这屌气!” 刘承宗问道:“做将军有什么用,天下没有变化,富者钱粮堆着生锈腐烂,穷者卖妻鬻子不能维持生活。 你浴血奋战杀了这个杀那个,就为骑在百姓头上作威福,回过头他们反了你再屠杀他们。” 李万庆沉默了,缓缓坐下来道:“那能怎么办,咱就算把延安府夺了,也不可能守得住,再不投降招安,就为鸡子碰石头把自己碰个稀碎?” “说得对,守不住!” 刘承宗转头对刘国能道:“所以才要趁现在练兵,真等造反就没机会了,到时候能跑比能打更重要,被官军堵死决战,那就是个死。” 刘国能沉默了很久,不再争论忠君的事,问道:“那你说说你的打算,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然想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但世道轮不到我来说等待时机,我们都和朝廷一样,风中残烛,受不得一点风险。” 刘承宗始终以自己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