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令牌
所想隐隐相同,都一心南下,既可与亲友相聚,又不至于被迫拉去前线填塞兵力,抵抗狄兵——与送命殊无二致,如此,两派所行之事自然也殊途同归。
“其实自裴节度东进后,后宫禁卫之中就开始偶有冲突,有几次已经闹到班直面前,最后全是不了了之,如今虽不至于水火不容,也早各自留有心结……”
来回报的勾当皇城司小心道:“今次事发得其实不算突然,早前就常有禁卫、兵丁逃逸的,后因殿下回京歇了一阵……”
又提议道:“城中乱象频发,几位殿直都在募兵,不好抽挪,不如把裴节度留下那一队人马拿用起来,使禁军互相节制,只要熬过这几日,等东面消息传来,想必就能缓解一时之难。”
赵明枝已然摇头道:“城中兵力本就互相掣肘,今日再使裴节度手下约束旧日禁军,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立得住脚?”
禁军拱卫天子,裴雍手下兵卒虽然暂做并入,但身上仍旧印有西军烙印。
她不愿用,也不能用。
“这……”那人顿时为难起来,“北上那一队禁卫乃是精挑细选,多为精干壮勇,如若不用强兵,恐难震慑……”
赵明枝此时坐于案台之后,转头看了一眼角落漏刻,问道:“城中早做宵禁,宫中白日要点卯,城门处须要验看文牒才能出入,寻常百姓就罢了,禁军又能如何逃逸?”
那人道:“早前城墙有低矮毁损地方,逃兵熟知城中情况,攀墙而出,又或有熟悉城门守卫的……”
他数了几种办法,果然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全是不容易防范的逃逸之道。
赵明枝沉吟片刻,道:“通传沈殿直,请他抽调裴节度原部去守城墙损毁处。”
说着接连又下了几道令,全是增强城中巡查力度,又有调派兵力查验城门文牒的,全是针对方才皇城司探查出的结果。
那人一一记下,复述过一回给赵明枝确认后,却是忍不住问道:“殿下……西城门处只叫一个虞候领着五十禁卫去做助援,怕是未必有用?”
其余三個城门都得了强力相助,势力各有不同,可以互相掣肘,唯独这处看着好似也有模有样,仔细一分辨,其实松泛得很。
此人急急又劝道:“况且禁军内部调派都是层层下令,如今人多嘴杂的,十分容易走漏消息,城中南下论调已然成风,匆忙来做围堵,不一定能立时生效,怕是还有人冲闯关卡,最好不要留这一处口子叫人心存侥幸……”
赵明枝道:“此处我另有安排,管勾不必再做理会。”
那人愣了愣,最后还是老实应声退了下去。
一时殿中只剩几名宫人黄门。
赵明枝同众人反复纠缠一天,此时头眼皆乏,闭眼休息了片刻,才又站起身来,从桌案边上的大瓷瓶里翻出城中地图卷轴,摊开之后,拿了炭笔在上边勾画许久。
她这日早早就用了膳,实在困倦,看着时辰打了会盹,却在天色渐晚之后爬将起来。
宫人得了吩咐,备了梳洗之物等在一旁。
赵明枝妆扮之后,着人寻了帷帽出来,随手一遮,趁着夜色往西华门而去。
此时门锁早落,等黄门持了令牌叫开宫门后,已有一队人马在外等候,当头那人正是宋景壬。
他身上着甲,本来在坐骑面前来回打转,这会听得响动,忙把手上长枪扔在地面,复又上前行礼。
大半夜的,内城行了宵禁,此处部卒列队成行,只举寥寥几支火把,钳马衔枚,护着赵明枝向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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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众人一路疾驰,到达万胜门时月亮也已经挂在半天。
宋景壬先行下马,牵着赵明枝胯下马匹寻了个角落处,拱手问道:“眼下时辰尚早,殿下有何吩咐,还请尽管分派,下官自当一一照办。”
赵明枝早有想法,先问了时辰,得人回复后径自翻身下马,指了指城门方向,示意宋景壬朝城门处而行。
她身上着了披风,又有帷帽,被兵卒护在中间,远远看来,根本分辨不清。
队列中先有人去同城门守兵打招呼,对面人查验腰牌并令牌后,便把守城官叫了出来。
那兵将得知宋景壬亲至,连忙出来见礼,两边寒暄几句,各自安排好手下差事,那兵将眼见这一位宋准备态度和气,不像难相处的,这才松一口气,将他请到后头角房去坐。
赵明枝不远不近在后头看着,见宋景壬跟那兵将走了,也跟着身旁人马往边上站去。
天凉露重,她原地站了个把时辰,只做轻微替脚而已,既不走动,也不单独休息,一应跟着寻常兵卒行事,把左右站着一干兵士都看忐忑不已。
等到天边露出丁点鱼肚白,正是人最困乏时候,终于听得更夫过路打更,竟已到了平旦时分。
而此时从后头城墙上跑下来几人,原是宋景壬身旁亲兵来问,听得赵明枝并无离开之一,只得老实退下。
眼看天色渐亮,虽隔重重城门,竟也仿佛听闻犬吠鸡鸣。
赵明枝把不准声音来源,只觉得好似是城内的,又好似在城外,忍不住侧耳去听。
一旁小兵虽隔着帷帽看不到她相貌,却也不敢抬头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