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两难
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却是没有立刻正回视线,却是冷淡地同对方对视了一眼,心中不自觉便闪过一个念头来——怎的,今次之事,难道只我一人得利?如今全叫我做出头那一个,账也全数算在我头上,眼下尚还未说叫你多做什么,只分担些微压力罢了,又作势给谁人去看?
你我之间,难道还分尊卑贵贱不成?!
这念头一生,便如同附骨之疽,再不能抛开,反而越钻越深,那腐肉也越扩越大。
“枢密?”
却是上头赵明枝再问。
张异平视眼前,又拿余光左右去看,左近全无一个抬头,全数眼观鼻,鼻观目,目观心,人人都置身事外模样。
这样表现,如何不叫张异齿寒。
好处是一齐享的,罪却叫他一个去受么?
世上哪有这样好事?
你做初一,就莫怪我来做十五了。
他心中冷笑一声,持笏道:“臣入阁不过数年,不及杨中丞资历、威望,中丞曾任吏部尚书,洞知朝中人、事,便同殿下所言,兹事体大,不可轻忽怠慢,倒不如请杨中丞来选,想来必定不会误事。”
话里话外,又哪里是真叫“中丞来选”,分明是“中丞当上”!
这样言语,虽未当场撕破脸面,却是同翻脸也无甚区别了。
殿中本来就无人敢出声,此时更是落针可闻。
龙椅之上,赵弘何曾见过这样场面,看得心跳都快了好几拍,那手也忍不住攥成了拳头,好险才压住没有举起来在空中乱舞,为二人高喊助威“打起来”。
而赵明枝则是一副从善如流模样,不再同张异纠缠,转而向着杨廷问道:“不知中丞意下如何?”
杨廷又岂是吃素的。
他声音极稳,慢条斯理道:“臣以为,张枢密曾知大名府,也曾领兵驻于临洮、真定,熟知西狄情况,确是出使不二人选。”
如果说张异方才只是给杨廷挖坑的话,杨廷这一句话,便如一柄厚重长槊,已经当面对着张异的脸重重拍了一下。
这样反击,等同于将二人原先虽未言明,但早已形成默契的薄薄结盟撕拉一下,全数斩破。
气急之下,张异心中已经再难冷静,当即便道:“中丞也曾带兵西京,与狄人数次对战,更多次任职西北、西南,又领兵剿匪……”
他勉强夸了几句,继而马上道:“朝廷有命,我为臣下,自不能推脱,只是若能有中丞为正使,臣愿腆为副使。”
眼见殿中的氛围终于越发紧张,却是不知谁人重重咳嗽了几声。
这咳嗽声音如同当头一棒,把杨、张二人一下子敲得清醒过来。
尤其张异,回想自家方才行事,只觉实在莫名其妙,明明只被那屏风后头人问了几句话,其实事情又何至于不能另择办法,可此情此境,又兼她那样追问,另有杨廷就在身旁,左右无人反应——这样情况,根本也是意料之内,情理之内的,为什么会叫他一时冲动,已然应对失当呢?
他反应何其快,当即便道:“只我与枢密,毕竟年岁已大……”
见得张异想转过来,杨廷也捏紧手中玉笏,待要择机上前说话。
然而还未等张异把话说完,屏风后赵明枝却是十分体贴地道:“两位相公一心为朝,只这人选毕竟最为重要,不好仓促择定。”
她道:“今日既无甚他事,便先退朝罢——只……”
慢慢点了几人姓名,赵明枝又道:“还请诸位稍留,共做商议。”
被点到的人个个面上看着无甚表情,其实早恨不得把自家老牙全数咬碎。
但没有被点到的官员,虽说看着都同往日一般依次徐徐退出殿中,可一般是人人都提着一颗心——这样差事,谁人又愿意去接?
可几位宰辅被留于殿中,想来必定是商量北上使团名单的。
今日状况之下,哪个又敢说自己不会成为几位宰辅斗争里的牺牲品?
在这样紧绷氛围中,唯有一人越走越慢,走着走着,甚至深一脚、浅一脚起来——却是方才那名头一个为张异上前说话的邓御史。
旁人或许只是担忧,此人却早心如死灰,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又得了什么?做甚要出这个头?到头来好处没有卖到,倒把自己给卖了!
而前后左右人见他模样,无不退让,既不敢问,也不敢上前搭话,只怕叫谁人看在眼里,借此出去传些什么话来,叫公主以为自家也有意同进使团。
***
一众官员俱以为殿中必定为了出使名单争论不休,果然被留下的几位重臣也直到天色渐渐发黑,才从内廷出来,出来之后,也无一个有好脸的。
可不管如何打听,却不能得知什么。
由此,自是无数人诸多猜测,连说话行事都小心谨慎起来,只怕自己步那邓御史后尘。
只有当日留在殿中的几人才知道,他们又何曾商议什么、争论什么,所做不过被黄门带到不同地方,又得了纸笔,写下自己属意出使人选,并为什么选择其人的原因,另再被请书文上奏,写明今次北上,当用什么方式,又提什么条件,如何才能请回天子并许多老臣。
众人无商无量,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