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二十人与候补们(六)
形容一般武学宗师的,那么曹慈的拳,就是一架床子弩。 当年在城头,曹慈与老大剑仙当邻居,后者偶尔会将一些心得说给曹慈听,例如止境就是一座静止的山巅神殿,气盛决定地基的规模大小,归真决定香火的纯粹程度,而神到,就是一条从山门走入大殿之内供香的完整“神道”。依此反推,想要跻身止境,就得一步步走到“山巅”,这自然是一场“远游”,而“金身”,就是那座神殿未来所奉神像的雏形……故而一尊泥菩萨不但要过河,还要上大山。武夫一口纯粹真气,就是一炷香。 可惜每当曹慈提出疑问,老大剑仙却总以自己不是武夫为理由搪塞过去。 师徒三个今天来到一处水边渡口,打算乘船过河,岸边都是摆摊卖河鲜的小贩,满身鱼腥味。 等到真正学了拳,五官神识愈发敏锐,白雨使劲捏着鼻子。 先前小姑娘有个心得,说天地景象,就像映入眼帘的一幅画,不学拳之前,是赝品,学了拳,画面就从模糊逐渐变为清晰,纤毫毕现,成了真迹。 他们师父当时说这个比喻很形象,但是未必恰当。 至于不恰当在什么地方,曹慈也没有具体解释。 白雨问出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师父,学拳到底是天赋更重要,还是努力更重要?” 曹慈答道:“都重要。你们马师伯打过不一个比方,习武就是饿汉子煮米吃饭,没有天赋,光靠努力,不得其门而入,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成就有限,如屋舍的天花板,高度很低。有了天赋,不肯勤勉练拳,就是坐拥一座粮仓和大锅台,每日偏用小锅煮米、小碗吃饭,武道成就也不会太高。” 嵇节愈发好奇问道:“师父,你有今天的能耐,是靠天赋,还是靠努力?” 曹慈坦诚道:“我练拳还算勤勉,但是归根结底,还是靠天赋。” 俩孩子对视一眼,一个欢喜一个愁,翩翩是觉得自己很师父很像嘛,阿咸则是觉得自己成为绝世高手,多半是没戏了。 曹慈补充一句:“武夫金身境,是一道明显的分水岭。在那之前,天赋和努力都很重要,在那之后,天赋更重要。” 小女孩咧嘴笑道:“说来说去,就是天赋最重要呗。” 曹慈笑了笑,“另外一位廖师伯说过,学会正确努力,首先让自己不走错路,其次还能在对的路上走得更快,何尝不是一种看不见的天赋。” 嵇节疑惑道:“师父,跟你一个辈分的,不是一个男的两个女的,哪来的另外一位师伯?” 曹慈笑道:“忘记跟你们说了,江湖和山上的师伯师叔说法,称呼男女皆可。天地君亲师,读书人习惯称呼自己的授业恩师和敬重的前辈为先生,其实一些学问很大、德行很高的女子,也会被人敬称为先生,分量就更重了。” 他们恍然大悟 ,记得家乡武馆那边,馆主也收过一个女弟子,结果当天就被他媳妇挠了个满脸花,馆主从头到尾都没敢还手。 白雨问道:“怎么都是他们的道理啊。师父你就没有自己的说法?” 曹慈说道:“学拳对我来说,就是呼吸一般的家常事,我自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在收你们做徒弟之前,就没想过什么拳理,如今在补。” 停顿片刻,曹慈说道:“如果要学那种有资格落笔写在纸上的拳理,以后我可以帮你们介绍一个人,他比较擅长。” 曾经与他的开山大弟子切磋过四场,回头请他与自己的两位亲传弟子说一番拳理,想必不是太过分的事情。 白雨问道:“师父的这个朋友,肯定是懂的拳理很多,打架本事一般?” 曹慈无奈道:“不能这么说。” 嵇节说道:“就是那个武德一般的陈平安,对吧?” 曹慈忍住笑,“这种话,我们师徒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可别当人的面说。” 站在水边,曹慈突然问道:“其实师父也琢磨出个拳理,你们要不要听?” 俩孩子不约而同点点头。 曹慈指了指自己,“这副人身,天地清明,一团和气,我是主人。” “这种内求的武学境地,我形容为不必外求的天下第一人。” 说到这里,曹慈笑着补了一句,“这种大道理,听过就算了。” 白雨说道:“听得稀里糊涂的,不过听上去老霸气了。” 嵇节赞叹道:“难怪师父这么厉害。” 小女孩拿手肘一撞身边的同龄人,“呆阿咸,记下了么?” 嵇节点头道:“记下了。当皇帝老儿的圣旨听。” 曹慈哑然失笑。 上了船,生意冷清,乘客寥寥,船上靠窗位置,有那唱曲开嗓的清瘦少女,一旁有男人拉二胡,时不时停下来,纠正少女唱腔的缺漏,估摸着是做那种乡野草台班子生意,靠串戏挣钱的。 曹慈要了三碗榨菜肉丝面,隔壁桌坐着个慈眉善目却有官气的老人,带着两个精悍随从,坐姿端正,腰杆挺直,眼神时常游走船舱,提防刺客。 老人约莫是将温文尔雅的曹慈当成了读书人,主动邀请拼桌一叙,曹慈本想婉拒,可是见俩孩子实在无聊,便答应下来。老人相当健谈,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