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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王微之。
王微之看着韶音的神色格外复杂,良久后点了点头。
王家楼船载着建康众人自新亭渡入江。
从建康到会稽有水陆两条路,王微之说,若是走陆路,恐怕难以避开宗室的禁卫军,水路则要安全得多,守军皆在上游防备何军,新亭渡以北无人顺流而下很快就能抵达会稽。
这话禁不起推敲,既然挟了永安帝在手,宗室那两个禁卫将军纵然知道德明死讯,必也没有胆量阻拦天子是以,陆路不是不能走。
王微之坚持,韶音便没有固请,只是临行前教阿筠回房去,将那坛子精心酿造的松枝浮粮酒带上。
王谢家中各有一老,此番皆是蒙在鼓里、被动行事,待船只解缆,王微之才教解了二老的禁,挨个跪下谢罪。
谢太傅脸色沉郁地看着韶音和谢候,“你们跟我过来。”
待到二人入室,谢太傅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谢家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你们以为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到头来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韶音道:“阿父说的我都明白您放心,我早有安排。”
谢太傅眼角的皱纹一抖,“你如何安排的,有几成把握”
韶音没说话,只伸出一只白玉似的手掌,晃了晃五根嫩生生的指头。
“你、你呀!”谢太傅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低低骂道:“张狂小儿!你怎么敢!”
“阿父不能什么都想要,既想保住谢家的权势和地位,又不甘于冒险,到头来只能任人鱼肉。死守建康不如冒险一搏,成与不成且看天命吧。”
谢太傅似乎重新了认识自己的爱女。
在父亲惊讶的目光中,韶音朝着他施了一礼,淡声道:“阿父就莫要再操心了,冬郎,你扶着阿父回去歇息。”
女墙上江风劲急,将她头顶的惊鹤髻吹得凌空欲飞,身后衣带飘扬,宛若天女。
王微之站在她身后看了许久,那张脸依旧明艳照人年轻的骨肉写着韶龄,骗不得人只是眉宇间不知何时已生出了一股威仪,此刻看着愈发盛重了。
王微之走到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江流,天色将明,楼船就快行到广陵与京口之间了。
“冷不冷”
他嘴上问着,手已将鹤氅解下,披到韶音肩头。
韶音歪着头看过来,似笑非笑地打量,像是玩笑又像是讥讽,“从前若想要你解衣,只怕是要承受许多个’不过尔尔‘。”
王微之笑了笑,躲开她的视线。
“走吧,我带了浮粮酒,喝一点暖身。”回到舱室,韶音亲手为他筛了一盏酒。
王微之要她一起。
韶音摇头,垂眸道:“适才已经饮了许多,腹中难受,不能再饮了。”
王微之没再说话,接过她递来的酒盏,放到鼻尖下仔细嗅了嗅,末了赞了一句“好酒”,刚刚放到唇边,却又忽然掀起眼帘看向她,重新将酒盏放下。
韶音的手暗暗攥紧了帕子微笑道:“怎么了,难道是这松枝浮梁酒的味道不对昨日才从甘棠树下挖出来的,你尝一口,还是从前的味道。”
“不,不是了。”王微之晃动盏中浑浊的液体,叹息道:“不是从前的味道。”
韶音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
笑容跑到了王微之面上,他轻笑道:“阿纨,你我之间何至于此。”
“是啊,我也想问表兄,你我之间何至于此!船快到沪渎口了吧,表兄是准备让这船继续往会稽而行,还是直接开往广陵呢”
“所以,你就给我下药。”
韶音别过头去,王微之看见她的手下意识地向着腰间摸索。
“你想找这个。”
他将一样金光粼粼的软物扔过去。
“金蛇信!”韶音大惊,“这金蛇信不是被当日那伙鲜卑人抢走了,怎会在你手中”
“我手无缚鸡之力,若拼蛮力,连你也打不过。”王微之的表情看不出是自嘲、自怜,还是自负,“你看,你下药不成,下一刻想到的便是以武力制我。阿纨,连你都如此对我,我不多动动脑子如何得了”
“你勾结胡人!”
“要不然这样吧,”王微之不理会她的指责,又叹了一口气他这日叹的气似乎比以往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你既如此想要我喝,那我便喝,只是有个条件,须得要你以口渡给我,你看如何”
韶音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忽然端起酒盏,猛含了一大口,拽起王微之的脖领便凑了上去。
王微之再也笑不出来,他如遭雷击,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又活着,明明活着,却已经死了。将死将活,不死不活,一大口下了麻药的酒落入腹中,滚烫灼热。他将设计害自己的女郎紧紧抱住,纵容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韶音拼命挣扎,他体力不如她,又喝了一口掺杂烈性迷药的酒,这会儿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抱着她不放,毫无章法的吻求生一般执着,像是一尾离了水的鱼。
韶音的唇也沾上了迷药,挣扎纠缠之间,她忽略了甲板上杂乱的脚步声和兵戈相撞的锐音。
砰的一声,舱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